挪威人是性格略顯羞澀的民族,即使是熟識的朋友,也很少互相登門拜訪,但對於我們這種過去和他素昧平生的外國人,有時又另當別論。
賓客自備室內鞋
莊重又體貼主人
他們或許頗樂意透過自家環境,向你展示這個國家獨特的居家品味,當然,如果你能適時表達對挪威風格的讚美,便不枉他們一片苦心。
「Takk for maten.」(謝謝你的招待——尤其指餐點),是當地人與人之間常用的敬謝語,每每在對方家中享用完一頓豐盛的餐點後,我都會以這句話向主人表示感激,進而換得日後接二連三的造訪機會。
在受邀作客的過程中,我習得的挪威禮節,還有自行攜帶「室內鞋」的規矩。一般挪威人家裡,極少會特別準備客人使用的拖鞋,依照當地習慣,儘管是室內的居家聚會,無論主人或賓客,仍是穿著正式的鞋子。
男士上身西裝筆挺,女士身著華麗禮服,兩腳卻踩著啪啦啪啦作響的拖鞋,不僅不搭調,還有失莊重;問題是,若直接把鞋底髒兮兮的皮鞋、高跟鞋踏進屋內,恐怕也不合乎作客禮貌,尤其冬季時節,多數人套著防水、防滑的靴子在外行走,更不宜直接穿著它們在主人家走動。
最恰當的方式,就是由賓客自己攜帶一雙專門用於室內的正式鞋子,待進門後,在玄關處將它換上。有時到正式餐廳用餐,這套模式也適用。
挪威的冬季十分漫長,室外活動鞋子的選擇,強調保暖、防水和耐用,在務實考量下,有時就得犧牲鞋子的造型和美觀。
室內鞋就不一樣了,它往往是挪威人鞋櫃裡最具質感的一雙鞋,且一向只在室內使用,不必應付外頭上下坡、積雪。也唯有進到挪威人家裡,你會發現原來他們的穿鞋品味並非真的如此土里土氣。
有一回我竟將室內鞋遺留在家裡,又不好意思將我沾滿汙泥的鞋子踩在主人家地毯上,便全程露著襪子和大家寒暄。
挪威主人見狀,或許是為了不讓我感到難堪,索幸也脫掉自己腳上的鞋子,本該是我入境隨俗,結果倒是他主從客便。來到挪威之前,我並不曾以此為窘,然而對主人來說,我想這應該是他個人的一大突破。
不光是室內鞋的習慣,我也花了一段時間逐步適應入夜後光線昏黃的挪威居家生活。當地人十分喜愛點蠟燭,甚至排斥光線明亮的家用燈具。根據挪威式的待客之道,他們會盡可能讓你從進門的一刻起就開始體驗濃濃的北國風,不光在飲食方面,還包括家中光線明暗的鋪陳,日落之後,時間愈晚,他們愈是讓室內呈現一片烏漆抹黑。
不習慣燈火通明
蠟燭柔和又溫暖
晚餐前可能還會開著幾盞立燈,藉由間接光源照射,你尚可清楚環顧主人家室內擺設;等晚餐上桌,主人便逐一調暗燈光,並點上各式各樣的蠟燭;到了餐後酒、餐後甜點時,一切便得摸黑進行,最後也許只會留下客廳茶几上的兩道燭光,彼此圍坐在沙發上,享受眼前宛如「lounge bar」的朦朧美。
雖無科學數據說明挪威人的眼睛對光線的接受度是否不及亞洲人,但他們確實不習慣讓家裡燈火通明,從餐廳、客廳、浴室、廚房到臥室,他們就是不願多裝上幾盞電燈,總是在朦朧的燭光下做事。
他們對此唯一能做出的解釋,就是夜晚太過明亮的居家環境,很難讓他們放鬆心神,而藉由桌上微微搖曳的燭火,可讓他們內心產生溫暖的感受(尤其在寒冷漆黑的冬夜)。
剛開始我覺得讓自己籠罩在黑影中行事有點愚蠢,何況那還存在些許危險性,例如我曾在眾人聊得忘我時,太過靠近身邊的燭台,把毛料夾克的袖子燻黑了一塊而不自知,直到有人聞到一股淡淡焦味,才循線找出我這個始作俑者。
久居此地,經過幾年耳濡目染,我也漸漸愛上蠟燭為家裡帶來的柔和感,原來它未必只在停電時才派得上用場。
這些經驗,讓我理解到挪威人重視氣氛的一面,平日出門在外所見,當地無論男女樣貌皆魁梧,但藉由生活習慣的修飾,在粗枝大葉的外表下,他們也變得宛如窈窕淑女和謙謙君子。他們甚少以虛華的外觀和內裝去矯飾居家環境,而是以一種約定成俗的品味,維繫生活上的質感,哪怕只是換雙鞋子、點幾盞蠟燭,都能表現出挪威人粗獷性格之外的細緻內涵。
他們應該早已尋找到自己民族的獨特性,而後反映在現代的居家風格上。我所說的氣氛、品味,在這個國家並沒有仕紳富豪和販夫走卒之別,因為無論豪宅大戶還是藍領家庭,都不脫這些普及眾人的習慣。
當我們換穿室內鞋,在光影柔和的燭光下享用主人熱情招待的晚餐,不必費心思量什麼時機該起身離開而不失禮,因為只要靜待主人一句話:「還需要再喝點什麼嗎?」那麼,差不多就是送客的時間到了。當酒過三巡,咖啡已經喝到苦中帶澀的尾聲,主人多半會含蓄地以這句話暗指今晚讓我們到此告一段落吧!訪客心領神會,一場晚宴,可在賓主盡歡的氣氛中愉悅收場。
●摘自啟動出版《挪威人教我,比工作更重要的事:不用加班、不用存錢的滿足人生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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